20110718

金睛德(二)

阿德的老闆暉哥是大我們一輪的同校學長。留著三分小平頭,不管上身褲裝怎麼搭配,春夏秋冬總是穿雙拖鞋進 門。他不常出現,但凡一見到他的身影,你知道必定又有大買賣在古董圈行業流傳。阿德在暉哥身邊總不多話;但言簡必精,保持他一向的性格眼光著力,話出得了 嘴的總總會得到暉哥的首肯或斟酌。他們倆人有時甚至比夫妻更為默契,常常貨一落地,三兩惦下,左右斜瞄,兩人眼神交會之際就落了起價;更有甚者,有時暉哥 幫著作帳的老婆來到店裡,總是當著眾人面虧他們兩句:

“哎我說,你們兩個標價也就算了,悶不吭聲的來了客人也沒招呼?“她逼著氣續著講。“你們沒看見外頭來了對夫妻張望著,說不成買賣上門呢!?“

但暉哥老婆不知道,古董不是什麼探奇尋究的偶一跳蚤挖掘,古董熟絡生意的現象在那你我進退的默契;熟客的邀約品析,同行的串門發帖,夥計老闆間的情報交換 - 這些種種,才是掮客間往返賴以為生的門道,也才是行家們對彼此這鑿死人棺材陪葬行業的暗撲地內貸。

而 阿德跟暉哥更有股萬般牽扯也扯不開的矛盾情仇糾纏在心緒;阿德跟了暉哥二十多年,大江南北的走縱,見過不少無價珍寶,闖過不少危機險境;他曾在颱風夜裡濱 海邊候著貨船、摸黑踩著泥灘深窪走上岸,那一箱箱分解的石塊拼未成的顏像,彷彿吐呴出千年的怨氣,每踏一步愈是靠近明亮的隄邊,卻也愈是沉重把他肩上的擔 子往下壓;那壓迫好像告訴阿德:

“這千古的買賣經年累月、飄洋過海地落在你的膀上可不是好相與呀,別以為千金萬銀將入袖裡囊袋!這挖鑿的罪惡,過手的痛和快,對於古昔的愛與恨,你能辨得明離得清嗎?哈哈哈哈~。“

那 嘲笑是種內疚與驕傲交相的併發症。在自己加諸與暉哥的暗使內推過後。暉哥一面對他用跡近接班的方式栽培著他,從入門到獨當,但另一方面,數十年來,暉哥從 不對他施予過任何的實質獎賞與口頭慰藉。他總以木偶的身分代替暉哥對外的發言,同時,也代表著這間古董店罕奇、畸偏與堙郁的風氣門面。